Venus熹云懿🍸

玉蕊檀心·第贰拾叁卷·时来运转

“你说什么？湘……湘嫔？！”

 丽嫔那尖细的嗓子不善别的，独独握着一门拈酸吃醋的功夫，再配上手中那簪子落地的一声清脆，可别提有多刺耳了。

“正是呢，丽嫔娘娘。皇上念着欣常在诞育长公主劳苦功高，前些日子刚又小产。便顺着太后的意思，晋了位分，也顺道改了封号。”

苏培盛每多说一个字，年世兰与费云烟的脸色就跟着黑一分。他身后小厦子阿谀奉承的笑容落到二人眼里更是讽刺，丽嫔是个沉不住气的，当场便冷笑着给苏培盛摆脸子看；年世兰虽说是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可那么点儿藏拙的伎俩没个三俩下功夫便拜倒在了那股子怒不可遏的石榴裙下，瞧着竟有些叫人心惊胆颤……

“有劳苏公公跑这一趟，留下来喝口茶吧。”

一旁低着头的周宁海眼瞧着自家主子怕是一时半会儿怕是顺不下这口气儿，便索性以进为退，下了逐客令了。

“甭了，这还得紧赶着上长春宫去知会齐妃娘娘呢。另外，钦天监将册封礼订在于九月十三日，届时还请丽嫔娘娘前去储秀宫祝贺。”

苏培盛用袖子小心翼翼的沾了沾额头上冒出的那豆大点儿的汗，一番话说完便带着自家傻徒弟快步告退出了翊坤宫。

要论这事儿，还得拨回到昨儿早晨看……

话说起来，平常这会儿，咱们这位四爷还没下朝呢，可今日却已然能够瞧见官员从东华门与西华门涌出紫禁城了，一时竟叫人有些捉摸不透……

是时来运转呢，还是有人转了性子？

慈宁宫的房檐下，胤禛正亲手栽着一盆蕙兰。他知道，自个儿额娘最爱兰花。

蕙兰寓意德高望重……德……德嫔……

彼时乌雅氏还是六嫔中不算起眼的德嫔时，最珍爱的，便是她那小小的“禛儿”。

那是他鲜有的孩童时光。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无一不是这么些年来他所神往的。

胤禛脑中想着，手里培土的劲儿也不紧重了许多。许是苏培盛也实在不忍心干看着那盆蕙兰叫人白白糟蹋了，走到胤禛身边儿，说道：“皇上，您该去给太后问安了。再晚点儿，怕是孙姑姑都要跑去养心殿请您了。”

那人闻得此言乍然回神，落在那盆略有些惨不忍睹的蕙兰上的眼神儿亦是多了几分怜悯。

“叫人把这盆儿送回花房养着，其余的每日晨起时搬到这日头底下晒三四个时辰，待日头毒了便再搬回房檐底下。”

吩咐完这些个琐事，主仆二人便朝着寿康宫走去了。

“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

这主仆俩前脚刚被春貌迎进寿康殿里，后脚就让里头那一股子烟草味给撞了个满怀。即便如此，胤禛还是强忍着不适给太后请了安。

端坐在罗汉床上的乌雅氏听见“额娘”二字，嘴角的弧度略有一丝凝滞，随即展现的便是更深厚的笑容——和眼角更密麻的细纹。

“快起来坐着吧，如今都是皇帝了，还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哀家还总叮嘱你莫要拘着礼数，如今看来，是一星半点也没听进去。”

听了自个儿额娘这话，胤禛嘴角亦是扬起了一抹月牙，亦如儿时话本子中描述的一样。

可这般温情到底中断在胤禛死死盯着的那几碟小菜上，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送来的。

“这是隆科多大人从宫外进献给太后的一些民间咸菜，有油拌笋尖儿，鱼辣子笋片儿，糖蒜膘皮，风腌五香豆干，酱香腐乳。说是打扬州弄来的，要比三必居的爽口。”

竹息嘴上介绍着，手里也没停闲儿，接过那小太监呈上来的“天下第一粥”，又忙给胤禛布上了几筷子菜，生怕他再推脱。

那人被架在这儿了，不吃都没办法，只好先尝了一口那“天下第一粥”。

对面儿的乌雅氏就那么慈祥的笑看着胤禛愣住的眼神，而后者似是心中感应到了一般，也抬起头，对上了前者的目光。

这一口粥，一下将二人拉回到了多年前。

彼时胤禛被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说句实在话，尽管孝懿仁皇后待胤禛胜过亲生骨肉，可后者依旧是时长思念自个儿额娘的。可碍于宫规祖制，他也不好时常前去永和宫。

在胤禛刚被孝懿仁皇后抱走时，乌雅氏几乎日日跪在佛前以泪洗面，只求上天叫她能够庇佑胤禛平安成人。每逢她的禛儿不高兴来找她时，她都会亲自去小厨房做上这么一碗“天下第一粥”来。那时牡蛎本就难得，可胤禛喜欢吃，她便花了好些银子叫隆科多从宫外挑最好的递进来，只为着叫他的禛儿高兴。

“本以为这几碟儿小菜是重头戏，不想是为着这碗粥做陪衬的。到底是额娘知晓儿子脾性，也下得了功夫费心周全。”

话说到这儿，竟还带了些许打趣的韵味。

至于这打趣的是谁，咱们也就不得而知了。

“前些日子欣常在小产，额娘可要与儿子一同去宝华殿敬香祈福？”

“你都这么说了，哀家能不去吗？可就算要去，也得先解决了温饱不是？快喝吧，好长大……”

要说这紫禁城的红墙绿瓦一到夜里，照样是失了光彩，可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始终显眼。

皇帝的御架穿过了螽斯门，又路过启祥宫，翊坤宫，最后停在了储秀门前。

“皇上驾到！”

彼时正在庭院中独自饮酒的吕盈风还正抱怨着自打小产后皇上便再没踏进过储秀宫一步，谁曾想话还没说话，便听见苏培盛扯高这么一嗓子通传。

“皇上金安。臣妾方才还跟儒玉打趣呢，说皇上好些日子不来后宫，怕是要让奏折给闷坏了。”

胤禛久违的听着吕盈风在身旁打趣，本就美妙的心情更雀跃了些，就差将欢欣鼓舞四个字儿写在脸上叫旁人明了了。

“整个宫里也就你会跟朕这般谈笑风生，所以朕才想着上你这儿来说说笑，讨一壶酒喝。”

男人说罢，便拉着身旁的美娇娘坐下了。

酒过三巡，胤禛也愈发有些红晕上脸。转过头望向又为他添上一杯的吕盈风，竟一时打量起来了……

“皇上怎的这般盯着臣妾瞧，莫不是臣妾脸上开了什么花儿朵儿，叫皇上贪看住了？”

他倒也不是被什么貌美如花给迷住了，只是看着欣常在日渐红润的面容，又透着一层光泽，忽然想到他的嬛嬛会不会嫌他老，又或是厌他丑……

“你前些日子方才小产过，朕只是觉着你的气色恢复的不错，甚至比起从前来还更胜许多。”

不知道的是说皇上关心后妃日常生活状态，可胤禛自己知道，他这是在旁敲侧击想要打探这位美娇娘是如何复颜如玉的。

“皇上说这个呀，这是太医院的阙太医阙佳氏的功劳。臣妾宫里的太监小裕子与阙太医原是同乡，他见臣妾自打小产后满面愁容的，便私底下求了阙太医为臣妾制了这凝露定纾胶。每日取来匀面，不出半月便会见效，您瞧，臣妾这才用了多久便叫您夸奖了，可不是上好的东西？”

这吕盈风到底是个实诚人，三两句话的功夫便一通交代完了，甚至还有越说越起劲的势头。

“你倒实诚，也不藏着掖着的，不过朕欣赏的便是你这股子劲头。”

胤禛话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又抢在她前头接着说道：“你为朕诞下了淑和，也有前些日子怀着龙胎的功劳。依着太后的意思，六宫妃嫔之位多有空缺，朕本就想晋你的位分，今日太后也这么说了，便封你为嫔，如何？”

此话一出，吕盈风送到嘴边的就被硬是连带着她的人一块儿愣在那儿了，好些时候才缓过神来，跪下叩头却并非谢恩。

“请皇上恕罪，臣妾还想再求一份恩典。”

“你尽管说，若是合理，朕便答应你。”

他倒也想听听这素日无欲无求的人儿能提出怎样新奇的要求。

“前些日子，臣妾偶然听见宫人纷传丽嫔在御花园嘲讽的封号， 说这个「欣」字有美丽之意，却是比「丽」字要底下一等，定是皇上讽刺臣妾处处不如丽嫔。”

这不说还好，越说越窝火，到最后竟也有些抱怨的意味在了。

一旁的胤禛听得此话，只用力握着自个儿的拳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待平复心绪，才将跪的有些不稳的吕盈风扶起，说道：“朕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事，能叫你这样恳求朕。封号这事好说，你既不喜欢，朕改号予你便是。”

还不等吕盈风露出欣喜神色，他又继续说着。

“嗯……你为人和善，又豁达开朗，待人对事更是热情洋溢，更不失心胸辽阔。便择个「湘」字，如何？就封为湘嫔。”

这下子咱们的湘嫔娘娘真是要乐开花了，差点连谢恩这事儿都忘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这几日虽也留宿于各宫，却从未行过周公之礼。

还能因为什么，他满脑子只有他的解语花。

只是少不得，宫中又要纷传出，皇上年纪大了阳衰，竟不能人事……